那根小小的铅笔，在很多人手里就是根光滑的塑料棍子，扔出去，收回来，仅此而已。他们抱怨，这玩意儿没泳姿，不下沉，除了在水皮上滑来滑去，还能干嘛？我每次听到这种话，都只是笑笑，点上一根烟，看着远处的海。因为我知道，他们不懂，不懂这根“棍子”里藏着的，是和大海最直接的对话。
我玩铅笔，有年头了。从最初的懵懂，到现在的痴迷，手里的竿子换了一根又一根，从入门的 Major Craft Crostage 到现在心爱的 G-CRAFT Monster Surf MSS-1072-TR，这根竿子，竿稍敏感到能清晰传递出铅笔在水面每一次轻微的扭动，腰身又充满了力量，足以和礁石区的大家伙掰手腕。轮子我偏爱高速比的，一颗 Shimano Stella SW 4000XG，不仅仅是为了炫耀，而是高速比在操控铅笔做“Z字狗步”时，能让你在抽动竿尖后，以最快的速度收紧那半圈虚线，让下一个动作衔接得天衣无缝。线，我只信赖 Varivas Avani Casting PE Max Power X8，2.0号，顺滑，强韧，配上 40磅 的 Seaguar Grandmax FX 碳素前导，心里才踏实。
这一切，都是为了让那根铅笔活过来。
真正的控饵，不是用轮子，是用你的手腕，你的呼吸，甚至你的心跳。找一个清晨，天刚蒙蒙亮，潮水初涨。你站在礁石上，海风带着咸腥味拂过脸颊。把那支一百多克的 TACKLE HOUSE K-TEN BKF175 挂上，抛投出去。伴随着“嗖”的一声，它像一颗炮弹，砸向远方的流沟。落水，别急着收。让它在水面静静地待上几秒，像一个迷路的孩子。
然后，表演开始了。竿尖朝下，指向水面，手腕开始有节奏地、短促地向下、向侧方抽动。不是大力猛抽，是“点”，是“弹”。嗒…嗒…嗒…每一下，都要感觉竿尖在轻巧地“敲”着鱼线。同时，摇轮的手柄只在每次抽动竿尖的间隙，配合着转动小半圈。你要做的，就是制造出恰到好处的虚线，让铅笔在下一次抽动时，能获得足够的空间向左或向右窜动。
你的眼睛要死死盯着水面上的那根铅笔。它开始活了。左边一窜，激起一小朵水花；右边一摆，尾巴在水面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。这就是传说中的“Z字狗步”（Walking the Dog）。那不是机械的左右移动，那是一场生命之舞。它模仿的是一条在水面垂死挣扎、惊慌失措的小鱼。它时而急促，时而停顿。这停顿，是精髓，是杀招。在连续的狗步中，突然停顿两三秒，让铅笔在水面静止，微微颤动。底下埋伏的海鲈、黑鲷，甚至是更凶猛的牛港GT，往往就在这一刻，彻底失去理智。
我永远忘不了在舟山外海的一座孤礁上，那天有点起浪，水色是那种透着微绿的蓝，是掠食鱼最喜欢的颜色。我用的是一支蓝色的 Maria Loaded F140，换上了更粗壮的 Owner ST-66 2/0 三本钩。我没有追求极致的Z字狗步，而是在浪涌的间隙，让它随着浪头冲上，再用竿尖轻轻带一下，让它在浪谷里“点头”，模仿一条被浪打晕的小鱼。连续抛了十几竿，就在我几乎要放弃，准备换铁板的时候，一个念头闪过：再慢一点，再停久一点。
我把铅笔抛到一股流的边缘，操控它走了三四个Z字，然后，我停了下来，竿尖微垂，任由它在水面漂着，只是被暗流带着微微打转。一秒，两秒，三秒……就在我以为底下没东西的时候，我眼前的海面，毫无征兆地，“轰”的一声，炸开了！那不是鱼咬钩，那简直就是一颗深水炸弹在水下引爆。水花冲起一米多高，我甚至没看清鱼的影子，只感觉到手里的 G-CRAFT 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成一个满弓，Stella 的泄力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，PE线像琴弦一样绷紧，发出“嗡嗡”的低鸣。
是海鲈！而且是巨物！
那一瞬间，肾上腺素飙升，大脑一片空白，但身体的记忆接管了一切。搏鱼的本能被唤醒。压低竿身，用腰腹的核心力量顶住，绝不能让它冲进礁石缝。它朝左边猛冲，我就把竿子向右带，用竿身的弹性化解它的冲力；它“洗鳃”，疯狂地跃出水面想甩脱鱼钩，我就立刻放低竿尖，保持线的紧绷，不给它利用杠杆原理的机会。那场战斗持续了将近十分钟，每一秒都是意志和力量的较量。当那条接近米级的、银色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的大鲈被我拉到脚边，用控鱼器钳住它下颚的一刻，我浑身都在抖，不是因为害怕，是极致的兴奋。
铅笔钓法，就是这样一种充满未知和惊喜的艺术。它需要你读懂潮水，明白什么时候涨八分退二分是鱼口最好的时候；它需要你观察水流，找到哪里是暗礁的迎流面，哪里是两股流交汇的“白沫带”；它甚至需要你感受风，利用顺风打出最远的距离，或是利用侧风给你的铅笔一个额外的漂移动作。
这里，我给你个我自己的经验总结，不是什么金科玉律，但都是血泪换来的：
| 铅笔尺寸/重量 | 目标鱼种 | 推荐操控手法 | 最佳天气/海况 | 我的“秘诀” |
|---|---|---|---|---|
| 8-12cm / 10-20g | 海鲈 (七星鲈), 黑鲷 | 快速、小幅度的“Z字狗步”，穿插短暂停顿 | 微风，水面有轻微波浪（涟漪） | 在黎明或黄昏时分，对着有零星小鱼跳水的地方打，效果拔群。 |
| 14-18cm / 30-60g | 大型海鲈, 鱤鱼 (水面系), 牛港GT (幼体) | 节奏分明的“Z字狗步”，配合长停顿（3-5秒） | 中浪，水色略浑 | 一定要换钩！原厂钩很多扛不住大鱼。在停顿时，可以极轻微地抖动竿尖，让铅笔在原地“发抖”。 |
| 18cm以上 / 70g以上 | 牛港GT, 犬齿金枪, 海狼 | 大开大合的撞水（Popping）与狗步结合，制造巨大声响和水花 | 风浪较大，流速快的标点 | 这是体力和意志的考验。抛投精度至关重要，必须打到浪花拍打礁石后回流形成的“洗衣机”区域里。 |
玩铅笔，其实玩的是一种心态。它不像铁板那样直来直去，也不像米诺那样有“标准答案”。它的魅力，就在于那根小小的塑料棍子在你手中，可以演绎出无穷的变化。你可以让它癫狂，也可以让它沉静。每一次抛投，都是一次全新的试探。
所以，别再问我铅笔怎么用了。带上你最信赖的装备，去海边，去感受风，去倾听浪。把那根铅笔扔出去，然后试着用你的手腕和它对话。当你能感觉到它在水面每一次扭动的灵魂，当海面为你炸开那最灿烂的水花时，你就懂了。那感觉，比什么都带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