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动机的转速降了下来，那种持续了几个小时、震得人骨头都发麻的轰鸣，变成了一种慵懒的低吼。我把手里的天龙Jig-ZAM JZVIII571B-6重型铁板竿靠在船舷上，竿身上的盐花在夕阳下泛着白光，像战士的勋章。一屁股坐进驾驶座，点上一根烟，深深吸了一口，吐出的烟雾混杂着海风里那股特有的咸腥、鱼腥和柴油味儿，这味道，比什么香水都提神。返航，对很多人来说是出钓的结束，但对我来说，这才是整场战役最关键的复盘和休整阶段。

今天的潮水不错，一个早水的小流顶，用 200克的长条铁板 在一个海底断层结构连续抽了三竿，就干上来一条十来斤的青甘 (Yellowtail)。那家伙力道真足，手里的 Shimano Ocea Jigger 2001NRHG 轮子出线时发出那种尖锐又绵长的嘶吼，听得人头皮发麻，心里却爽得不行。搏鱼的过程，每一秒都是跟它在斗智斗勇，你得控线，感受它发力的方向，它冲，你就得顺着劲儿略微松一点泄力，它一停，你马上就得绞轮收线，夺回主动权。这手感，没个几百条鱼的经验喂不出来。跑了一条更大的，目测至少二十斤往上，一个猛子扎下去，我的 YGK的PE 4号 主线愣是被它在礁石上磨断了，心疼得我半天没缓过劲来。这就是海，它慷慨，也吝啬，给你惊喜，也留给你一辈子的念想。

船头调转，朝着码头的方向开去。身后的太阳正把最后一片金红色涂抹在海面上，波光粼粼，像碎了一海的黄金。这时候船上通常很安静，大伙儿都累了，要么靠着船舱打盹，要么就跟我一样，默默看着远方的陆地轮廓越来越清晰。脑子里会像放电影一样，把今天所有的操作过一遍：那个点的抛投落点是不是偏了？刚才那口是没打中，还是鱼吃口太轻？下次再遇到这种水流，是不是该换一个更重的或者形态不同的拟饵，比如换个 波爬 (Popper) 在水面打出点动静来试试？海钓这东西，永远没有标准答案，每一次出海，都是在跟大海这个深不可测的对手下棋，你得学会读懂潮水，看懂水色，甚至能从风里嗅出鱼的味道。

靠岸，缆绳抛上码头固定好，一天中最累的活儿才算真正开始。很多人，特别是新手，鱼一上岸，装备胡乱一塞就急着回家跟老婆孩子炫耀渔获去了。我跟你说，这是玩海钓最要不得的习惯。你的武器，你的战友，你得像爱惜自己眼睛一样爱惜它们。盐分，是所有精密渔具的头号杀手，尤其是轴承和金属部件。我的规矩，雷打不动：人可以不吃饭，装备必须先伺候好。

活鱼舱里的渔获哗啦一下倒进带冰的保温箱，那条最大的真鲷 (Red Sea Bream) 还在摆尾，身上那种梦幻般的粉红色夹杂着蓝点的光泽，真是看多少次都觉得惊艳。处理鱼是下一步，眼下最重要的，是清洗装备。

我从不直接用高压水枪猛冲我的轮子，尤其是像 Shimano Stella SW 8000HG 这种级别的纺车轮。那是暴殄天物。正确的做法是，把线杯上的泄力钮拧紧，然后用细细的水流，像淋浴一样，从上到下慢慢地冲洗。冲掉表面的盐分结晶就够了，特别是线杯和导线规那里。冲完后，用干布仔细擦干，每一个缝隙都不能放过。然后把泄力钮完全松开，让里面的刹车垫片彻底放松，这能延长它们的使用寿命。放在通风的地方慢慢阴干，千万别暴晒。

竿子也一样，重点是导环和轮座。我会用一块软布，沾着清水，一个一个导环去擦拭，特别是导环支架的根部，最容易藏污纳垢，积攒盐分。检查一下有没有因为搏鱼或者挂底，导致导环内壁出现划痕，那可是切线的元凶。

下面这个表格，是我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返航后装备保养的“军规”，谁不遵守，谁的钱包就等着哭吧。

把这些家伙什都伺候妥当了，才轮到处理那些可爱的渔获。杀鱼放血，也是有讲究的。一刀从鱼鳃下动脉切入，另一刀在尾部切断尾鳍，然后扔回冰水里，让血液在心脏最后的跳动下彻底流干净。这样处理出来的鱼肉，才不会有腥味，颜色雪白，做成刺身口感是顶级的。不同的鱼，吃法也不同。青甘适合做刺身或者香煎，油脂丰腴；真鲷呢，清蒸或者做一锅鲜美的鱼汤，那是绝配。

等我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停当，码头上往往只剩下我一个人了。月亮升起来，海面上铺了一层银光。拖着疲惫的身体，闻着自己身上那股洗不掉的海水味，心里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踏实和满足。返航，不是一次钓行的终点。它是下一次出发的起点。你今天如何对待你的装备，如何总结你的经验，都决定了你下一次出海时，是能举着大鱼在夕阳下微笑，还是只能对着断线空竿望洋兴叹。这片大海，它不跟你讲道理，它只认你的准备和你的敬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