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脚油门下去，车子滑出地库，凌晨四点的杭州还在沉睡，空气里有股子潮湿的凉意。我车窗开着，不是为了别的，就是想让那股子属于出海前的，混杂着期待和汽油味儿的风灌进来，把脑子里最后一点睡意给吹干净。很多人问，杭州，一个内陆城市，哪来的海钓？每次听到这话，我都想笑。他们不懂，杭州湾那片黄澄澄的水，藏着怎样的猛货和秘密。

我们不说那些需要坐大船颠簸十几个小时去的外海油井，就聊聊家门口这片海，从萧山或者下沙的码头出发，最多一两个小时船程就能开干的地方。这里没有蔚蓝色的果冻海，别指望能看到珊瑚和五彩斑斓的热带鱼。杭州湾给你的，是黄沙滚滚的浑水和蛮不讲理的急流，但也正是这种环境，养出了一批性格暴躁、力道十足的家伙，比如我们最主要的对手——海鲈。

玩杭州湾，我个人最痴迷的，就是船钓铁板。那种金属拟饵直击水底，再通过手法赋予它生命，诱骗大鱼攻击的瞬间，那种从竿尖传导到心脏的顿挫感，比什么都带劲。岸钓？算了吧，杭州湾的岸边大多是滩涂和堤坝，水浅流缓，小鱼闹窝，提不起我的兴趣。真正的好结构，那些藏着巨物的暗礁、沉船、沟壑，全都在离岸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外的地方，只有船才能带你找到它们。

装备这东西，丰俭由人，但有些坎儿，你省不了。我的主力家伙是一根天龙（Tenryu）的Horizon系列慢摇铁板竿，具体型号就不说了，免得像做广告。为什么是慢摇竿？因为它的竿梢柔软而竿身腰力强劲，能让你很轻松地做出细腻的晃饵动作，让铁板在水下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鱼，那种忽上忽下、左右摇摆的“Z”字形泳姿，对海鲈来说是致命的诱惑。竿子太硬，动作就死板；竿子太软，中鱼后又控制不住。这根竿子的调性，就是我摸索下来最适合杭州湾流速和鱼情的那个点。

轮子我只认鼓轮，比如经典的禧玛诺Ocea Jigger 1501HG。纺车轮？不是不行，抛投是方便，但铁板这玩法，垂直作钓居多，鼓轮的垂直下放、瞬间锁死、强力绞杀的优势太明显了。你能清晰地感觉到线杯转动的每一丝变化，铁板触底的瞬间，或者被水流微微抬起的感觉，都清清楚楚。尤其是搏大鱼的时候，那股子直来直去的力道，纺车轮给不了你。

线组是命脉，这里绝对不能含糊。主线我常用的是YGK的PE 1.5号，八股编织，顺滑且强韧。前面必须接一段前导线，大概三到五米长的30磅碳线。为什么？PE线不耐磨，水下的礁石或者鱼的牙齿都能轻易把它弄断。碳线耐磨，而且在水里近乎隐形，能降低鱼的警惕性。主线和前导线的连接，我只信赖自己绑的FG结，这是最牢固、体积最小的结，能顺畅地通过导环。新手如果不会，就多看视频，拿根筷子练，练到闭着眼睛都能打出来为止，不然跑了这辈子可能只会遇到一次的巨物，你会后悔得想把竿子撅了。

船开到钓点，船长一声吼：“水深30米，底下有结构，可以下了！” 这时候心跳就开始加速了。打开线杯，拇指轻轻搭在线上，感受着那块一百多克的铁疙瘩带着线急速下坠。当线速突然变慢或停止，就是到底了，立刻关上线规，扬竿一两下，让铁板离底，然后开始作钓。

核心操作技巧，其实就那几个字：读懂潮水，感受节奏。杭州湾的流非常大，涨潮退潮跟开闸放水似的。水流太急，你的120克铁板可能落不到底就被冲走几十米；水流太死，水不动鱼不开口，你晃一天饵它也懒得看一眼。最好的时机，是平潮前后，水流开始走缓，或者刚刚起流的时候，我们叫“活水”期。鱼会变得非常活跃，出来觅食。船长会根据潮汐表和经验，带我们去追那些“活水”区。

我的手法很简单，就是慢摇。竿尖向上一提，同时摇柄摇一圈或者半圈，然后停顿，让竿尖自然回弹，带动铁板在水下跳跃、飘落。就是这个飘落的瞬间，最容易被攻击！所以你必须时刻控线，保持钓线微微绷直，不能松垮。一旦感觉到任何异常——可能是“咚”的一下重击，也可能是竿尖轻轻一点，甚至可能是线突然一松——别犹豫，立刻大力扬竿刺鱼！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就此开始。

我记得有一次在舟山跨海大桥的某个桥墩下，那天是死汛，水流比平时缓得多。我用一块蓝粉色的150克刀锋型铁板，一下、两下……在第三下提起后竿尖回弹的瞬间，突然整个竿子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拽了下去，变成一个巨大的弯弓，轮子里的线“吱——”地一声就出去了，那出线声跟鬼叫一样。是巨鲈！我死死顶住竿子，弓住身体，利用腰力跟它抗衡，而不是用胳膊去硬拉。这就是搏鱼。它发力，我就让线，但保持住张力；它一停，我立刻收线。几个回合下来，胳膊已经酸得发抖。五分钟后，一条接近一米、目测十五斤往上的大鲈鱼被抄网搞了上来，那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，嘴里还死死咬着我的那块铁板。那一刻，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，只剩下心脏砰砰狂跳的征服感。

当然，跑鱼也是家常便饭。有时候是刺得不够深，鱼洗腮就把钩子甩了；有时候是前导线被礁石磨断，只感觉手上一轻，然后是无尽的懊恼和空虚。但这才是海钓，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性。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竿下去，会遇到什么。

选饵也是一门玄学。我的饵包里，塞满了各种形状和颜色的铁板，从60克到200克不等。天气好、水清的时候，我喜欢用银色、蓝色这种反光强的亮色系；水浑的时候，就换成粉色、橘色、夜光色这种穿透力强的。有时候全船都不上鱼，你换一块没人用的怪颜色，比如全黑色或者土金色，可能突然就开始连杆。这没有定论，只能靠自己去试，去总结。我的一个秘诀是，在每个铁板上都换上质量最好的单钩，比如BKK的深喉单钩，我坚信单钩比三本钩的刺鱼穿透力更强，也更不容易被鱼在搏斗中挣脱。

天色渐晚，船开始返航。吹着咸腥的海风，看着落日把江水染成一片金黄，整个人虽然累得快散架，但心里却是满的。甲板的活鱼舱里，几条海鲈还在不甘心地甩着尾巴，溅起水花。这不只是为了渔获，更是一种逃离，一种和自然最直接的对话。在杭州这座繁华的都市里，能有这样一片可以让你抛开一切、只专注于竿尖和水下信号的战场，对我来说，就是最奢侈的享受。如果你也想试试，别犹豫，找个靠谱的船家，带上你的装备，去杭州湾里，感受一下那份来自水下的心跳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