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次闻到那股子带着咸腥味的海风,脚底踩在被浪花舔得湿滑的礁石上,心里那股子按捺不住的痒劲儿就又上来了。在漳州这片海,钓鱼不是个休闲活动,它更像是一场跟大海的对话,一场跟那些狡猾水下生物的博弈,有时候,甚至是一场修行。
别跟我扯那些“一套装备走天下”的鬼话。在漳州,岸边礁石、沙滩、码头,或是出船到外海的深场,每一种玩法,都是一套完全不同的学问。我刚开始也是个愣头青,拿着一根硬邦邦的远投竿,挂上串钩沉底,就以为能征服这片海。结果呢?除了挂底、断线,收获最多的就是一身疲惫和满鼻子的海蛎子味儿。
后来才慢慢摸出门道。如果你只是想在岸边玩玩,感受一下,我劝你先从路亚入手。轻便,主动,也更有趣。别去迷信那些成千上万的顶级装备,先把基本功练扎实。搞一支M调或者MH调的直柄路亚竿,长度在2.4米到2.7米之间,这个长度在漳州大部分岸钓点都能施展开,抛投和控鱼都相对舒服。轮子,禧玛诺或者达亿瓦的3000或4000型纺车轮就足够了,结实耐用,泄力顺滑是关键。线上,我个人有执念,主线必须是8编PE线,1.5号就泛用性很高了,拉力足够应对大部分岸边能遇到的家伙。前面必须接上一段20到30磅的碳素前导线,长度一米到一米半,不仅仅是为了防磨,更是为了在水下隐形,降低鱼的警惕性。这套组合,不大不小,进可攻退可守,无论是搞岸边的鲈鱼,还是礁石区的黑鲷,都有一战之力。
装备只是入门,真正的核心是读懂潮水。这是我交了无数次“学费”才悟出来的真理。漳州外海正对台湾海峡,水流急,潮差大。你拿着手机APP看潮汐表,那只是最基础的数字。你要看的是“活水”。什么是活水?就是涨潮涨到七八分,或者退潮退到两三分的时候。那时候水流速度最快,把深处的食物都带到了近岸,鱼的活性最高,开口也最猛。死汛、平潮的时候,整个海面像一潭死水,你就算把龙王爷的饵丢下去,鱼也懒得动弹一下。我最喜欢的是涨半潮,找一个有流的回湾处,或者两块礁石形成的夹缝口,那里就是鱼的“高速公路服务区”,它们会躲在缓流处等着被水流冲过来的小鱼小虾。把你的12克铅头钩配T尾软虫精准地抛投到流头,让它顺着水流慢慢跳底,当感觉到水流的顶力变小,或者线突然一松,别犹豫,扬竿!那种瞬间从竿尖传导到手心,再直冲脑门的暴力顿感,比什么都过瘾。
说到饵,活饵在漳州永远有它的地位。在东山岛的码头边,天没亮就去渔船上买一斤活虾,挂在14号的伊势尼钩上,用啊波漂钓组,慢慢放流,专攻那些藏在蚝排下的黄鳍鲷和黑鲷。挂虾也是有讲究的,要从虾枪的末端轻轻穿过,保证它在水下还能活蹦乱跳,那姿态对鱼来说就是致命的诱惑。但我是个路亚佬,我更迷恋用一片假铁片或者一块塑料,去欺骗那些活了几年的“鱼精”。我最得意的,是一次在古雷半岛的一片乱礁区。那天刮着五六级的东北风,浪花拍在礁石上炸开,白花花一片。所有人都说这天气没法钓鱼。我偏不信,换上了我最信任的25克岸投铁板,银色的,在浑水里反光最好。迎着风,用尽全身力气把铁板抛投出去,落水后马上快速抽动,模仿被大鱼追赶逃窜的小鱼。就在一次下沉的过程中,竿尖猛地往下一栽,手里的轮子瞬间“吱吱”地疯狂出线!那一刻我知道,大家伙来了。那是一条接近一米的海狼,搏斗了快十分钟,胳膊都酸得发麻,才把它拖上礁石。那一刻,所有的辛苦,迎着风浪的狼狈,都值了。
当然,岸钓的局限性很大,真正想和大家伙过招,还得上船。船钓和岸钓,完全是两个世界。
方面 | 岸钓 (Shore Fishing) | 船钓 (Boat Fishing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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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标鱼 | 鲈鱼、黑鲷、黄鳍鲷、石狗公、小型海狼 | 石斑、红甘、章红、大体型真鲷、马鲛 |
装备门槛 | 相对较低,一套泛用路亚装备即可 | 投入大,需要专业的铁板竿、电绞轮等 |
花费 | 低,主要是交通和饵料费用 | 高,船费是主要开销,通常按人头或包船算 |
体验感 | 自由,随性,更考验对地形和潮汐的理解 | 刺激,直面深海巨物,考验体力和搏鱼技巧 |
我第一次跟朋友出船去火山岛外面的深场钓石斑,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“被鱼拉着走”。用的是200克的铁板竿,配的是能装几百米3号PE线的鼓轮。船长把船停在一片海图上显示有暗礁的区域,水深大概六十米。他只说了一句:“下去。” 我们把120克的夜光铁板扔下去,感受着它穿过层层水流,一直到底。然后就是机械地、大幅度地抽动,再让它自由落体。这套动作重复了不到十分钟,我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。就在一次铁板下落到一半的时候,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巨力从水下传来,整个人被往前一拽,竿子瞬间弯成了一个夸张的满月弧度。那不是鱼在咬钩,那简直就像是钩子挂在了一辆飞驰的卡车上!我死死地抱着竿,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被拖下水。泄力疯狂地尖叫,大拇指按在出线的线杯上,能感觉到灼热的温度。这就是搏鱼,不是你来我往的拉扯,是你死我活的角力。你必须顶住它头几波最猛的冲刺,在它力竭的间隙里疯狂收线,把它从礁石区里“拔”出来。只要让它钻进石头缝里,一切就都结束了。那一次,我最终还是跑鱼了,前导线被礁石磨断,收上来的只有半截残破的线头。我瘫坐在甲板上,喘着粗气,心里却不是沮丧,而是一种夹杂着敬畏和兴奋的复杂情绪。从那以后,我才真正明白了,大海的力量,是需要用谦卑去面对的。
在漳州海钓,没有永远的“秘诀”,只有不断地学习和适应。你要学会在南门湾的沙滩上远投,也要懂得在镇海角的悬崖下打重矶;你要知道什么风向适合在哪个钓点,也要明白水色的清浊对应着哪种鱼的窗口期。这里的每一次出钓,都是一次探索。可能你满怀期待地出发,最后空军而归,只带回一身的疲惫和咸味。但也可能就在你准备收竿放弃的最后一刻,那个梦寐以求的咬口,会毫无征兆地到来。
这就是漳州的海,它慷慨,也吝啬;它狂野,也温柔。它用一次次的空军磨练你的耐心,再用一次突如其来的爆钓给你无上的奖赏。而我们这些钓鱼人,就像是虔诚的信徒,一次又一次地,把自己的时间和热情,抛向那片深邃的蔚蓝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