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子咸腥味儿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生机，一开窗，就往鼻子里钻。得，又到了坐不住的时候了。春天这玩意儿，对我们这些把魂丢在海里的人来说，不是什么踏青赏花，而是信号，是集结号。水温每爬升一度，我们心里的那根弦就绷紧一分。憋了一整个冬天，手里的家伙事儿早就嗷嗷待哺了。

聊春天怎么钓，得先问问自己，你图个啥。是想跟一条狡猾的老鱼斗智斗勇，享受那种分毫之间的博弈快感？还是想感受那种突如其来的、把竿子拽成满月的暴力美学？这决定了你今天出门，是背上那根轻敏的矶钓竿，还是那把能把鱼从礁石堆里硬拔出来的路亚竿。

对我来说，春天的海，一半是温柔，一半是狂野。温柔的那一半，我留给了黑鲷。

这鱼，精得跟鬼似的，尤其是在开春，刚从深水区凑到近岸，警惕性高得吓人。你得陪它演戏，得哄着它。这时候，矶钓就是唯一的答案。我那根宝贝 Gamakatsu 黑冴 1-530 又到了出鞘的时候。配一颗 Shimano BB-X Despina 2500DXG 手刹轮，不是为了耍帅，而是因为跟黑鲷这种“贼”打交道，手刹能让你在它往礁石缝里钻的万分之一秒内，精准地控制出线，多给一寸都可能挂底断线，少给一分又怕拉豁鱼嘴。线组更是马虎不得，主线用 2.5号的半浮水尼龙线，子线必须是高质量的 Sunline 1.7号碳线，长度看水流，至少两米。钩子？Gamakatsu 的チヌ钩 3号，钩尖锋利，钩身轻，能让挂上去的南极虾在水里显得更自然。

关键中的关键，是打窝。别以为就是把一堆东西扔下水。春天水还凉，鱼的胃口没那么开，窝子打重了，它吃饱了就走，根本不理你的钓饵。打轻了，诱不过来。我习惯用两块南极虾砖，配上半包丸九的V9粉，再加点麦麸控制雾化状态。打窝的勺子要使得巧，讲究个“诱钓同步”。你的钓组落点，必须和你打下去的窝料下沉的轨迹和速度基本一致，让那只挂在钩上的虾，混在一大群虾里，毫无破绽地飘到鱼的嘴边。

然后就是等。盯着水面上那个小小的、橙红色的阿波，它就是你的眼睛，是水下情报的传递员。黑鲷的吃口很贼，有时候不是猛地一沉，而是轻轻上顶一下，或者原地晃两下再缓缓沉入水中。这时候你得屏住呼吸，手心微微出汗，食指扣在线上，心里默数一二三，手腕猛地一抖！扬竿！如果竿尖传来清晰而有力的“叩叩”感，接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道开始往礁石下猛拽，那恭喜你，中货了。搏鱼过程全是细节，弓住竿子，利用竿子的腰力去卸劲，手刹轮随时准备着，它发力，你就稍微送一点线；它一停，你立马收线把它往外带。那种感觉，是脑力与体力的高度结合，过瘾。

当然，春天不止黑鲷。当潮水开始变得浑浊，浪花翻涌拍打着礁石，我知道，是时候换家伙了。温柔的游戏结束，该轮到狂野派登场了。这时候我的目标鱼，是鲈鱼。

钓鲈鱼，我信奉的是主动出击。矶钓那一套精雕细琢得收起来，换上我的G-CRAFT Monster Surf 1072TR，一把专为远投和搏杀设计的岸投路亚竿。轮子也换成皮实耐用的Shimano Twin Power SW 4000XG，里面缠满了 YGK 的 1.5号PE线。前导线会用到 30磅的碳线，别嫌粗，春季的鲈鱼为了产卵，会躲在结构非常复杂的区域，比如暗礁、海草边缘，挂底是家常便饭，线细了，挂一次就得损失一个你心爱的拟饵。

说到拟饵，春天的鲈鱼对两种东西没抵抗力。一是贴底慢跳的。在流水平缓的内湾或者河口，我会用一颗 14克的小铁板，或者一只装了铅头钩的 T尾软虫，贴着海底一下一下地小跳，模仿那些刚睡醒的小鱼小虾。关键操作是“控线”，要让线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微绷状态，这样才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鲈鱼那种“嗑”一下的攻击信号。

另一种，就是在大风大浪的天气里，用骚气的米诺。我最信赖的一款是 IMA Sasuke 120 裂波，这玩意儿在浪里泳姿稳得一批。找准一片翻着白沫的浪花区，那里溶氧量高，小鱼会被浪打晕，正是鲈鱼的自助餐厅。把米诺抛投到浪的后方，然后匀速收回来，偶尔加一个轻微的抽动。鲈鱼的攻击毫无征兆，就是“咣”的一声闷响，竿子瞬间被拽弯，手里的轮子泄力“吱吱”地尖叫。这时候千万别慌，暴力扬竿，把钩子结结实实地打进它那骨质的上颚。然后就是纯粹的力量对抗，它要线，你就得顶住，因为它一回头可能就钻进礁石缝里“割线自杀”。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，和钓黑鲷是完全两个世界。

想在春天钓好，读懂潮水是基本功。死水无鱼，这话在海边就是真理。你得学会看潮汐表，但又不能全信表。

这只是个大概的规律，真正的秘诀是到了钓点，用眼睛去看。看哪里有水流交汇形成的回流区，看哪片礁石能为鱼提供庇护和伏击点，看水色是清是浊，甚至闻闻风里有没有鱼腥味。这些，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，得靠一次次出海，一次次空军，拿时间和汽油钱换来的“盘感”。

我还记得有一年春天，在一个人迹罕至的礁石岬角，退潮时我发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海沟。当时没在意，等到下午涨潮，我试探性地把一只活虾扔了下去，浮漂刚站稳就“咻”地一下被拖进水里。提竿的瞬间，那股力道差点把我的 1-530 竿子插进水里。是条大家伙，它不往外冲，就赖在沟里不出来。我跟它僵持了十几分钟，手都开始发抖，最后还是子线在礁石上一磨，断了。那条鱼我没见到，但它给我上了一课：大海里永远有你想象不到的惊喜和遗憾，而正是这种不确定性，才让我们这群人如此着迷。

所以，春天怎么钓海钓？对我来说，就是带着对不同鱼种的理解，准备好两套截然不同的方案。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，泡上一壶茶，用矶钓的细腻和耐心，去和黑鲷玩一场心理战。在风起浪涌的时节，就换上路亚竿，迎着风，把拟饵奋力抛向远方，等待那石破天惊的一击。

竿子擦干净，轮子上了油，冰箱里的渔获是这次出征的勋章。但其实，鱼获多少不重要，重要的是当海风吹过脸颊，当手里的竿子传递来生命搏动的讯息时，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，也就跟着海浪一起，退远了。这，就是我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