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老问我海钓怎么才能钓到鱼。这问题太大,就像问人怎么才能活明白一样。大海不是你家楼下的鱼塘,扔根竿子下去就能等着铃铛响。想从它那儿讨口饭吃,得先学会跟它聊天。
聊天的工具,就是你手里的家伙。很多人一上来就追求顶级装备,什么STELLA、SALTIGA,觉得轮子转得越顺,鱼就上得越快。扯淡。我见过拿着几万块装备打龟一整天的“大师”,也见过用一根不起眼的Major Craft小铁板竿,把整船人都干翻的本地老头。关键不在贵,在懂。懂你的竿子,懂你的轮子,懂你那根细细的PE线。
我自己的主力竿之一,是一根Shimano Grappler Type J S60-3,配一颗Shimano Twin Power SW 6000HG的轮子。为什么是它?因为这套组合对我来说,是手臂的延伸。S60-3的竿稍足够敏感,能让我清晰地感觉到六十米水下,那块小小的撃投JIG在水里每一次不自然的颤动——那是水流的变化,是小鱼的骚扰,还是大物在暗中窥探。而当真正的攻击来临时,它的腰身又能瞬间挺住,那股力量从竿尖传到手心,再到心脏,告诉你,战斗开始了。
线组的搭配,更是聊天的语言。我通常用YGK的X8升级线,2.5号主线,前面必须接一段5号到7号的碳素前导线。多少新手就是死在这前导线上?要么嫌麻烦不接,PE线直接绑饵,礁石一刮,瞬间切线,留下一辈子的遗憾;要么就是前导结打得稀烂,中鱼一发力,“啪”一声,空中只留下你懊悔的叹息。FG结必须练,练到闭着眼睛,在摇晃的船上也能打出完美结实的线结。这不只是技巧,这是对每一条可能上钩的鱼最起码的尊重。
有了装备,就得学着读懂潮水。这是海钓的灵魂。死水,也就是平潮或者潮水最缓的时候,通常鱼口会差很多。大海没精神,鱼也没胃口。你得找“活水流”,就是涨潮或者退潮,水流开始加速的时候。站在礁石上,你能看到海面下有暗流在涌动,船钓时,你能感觉到船的漂行速度明显加快,这就是信号。水流把饵料鱼带了过来,捕食者们也开始兴奋地出来觅食。我喜欢在礁石边找那种因为地形而形成的回水湾或者流头,那里是天然的“自助餐厅”,黑鲷、鲈鱼最喜欢躲在里面打埋伏。
说说实战。前阵子去南油,目标鱼是黄鳍金枪。那天一早,天边刚泛起鱼肚白,海面平静得像块蓝色的绸缎。船长把船停在一片开阔水域,声呐上显示下面有鱼群,但不活跃。全船人都在用重的铁板往下砸,希望能砸到鱼群的脸上,逼它们开口。我没动,我只是看着水面,等着。
大概半小时后,我看到远处水面有几只海鸟在低飞盘旋,这就是信号!金枪鱼群在水下追赶饵料鱼,会把小鱼逼到水面,海鸟就是来捡漏的。我立刻换上一支MC的Big Game竿,轮子是Stella SW 14000XG,挂上一个一百二十克的波趴(Popper),对着鸟群的方向,用尽全身力气抛投出去。
那颗蓝色的波趴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,落水点离鸟群中心不远。接下来就是关键的控线操作:右手压低竿尖,左手快速收线,同时右手手腕有节奏地猛抽竿尖。一下,两下,三下……波趴在水面“噗噗噗”地撞出巨大的水花和声响,模仿一条被追杀的垂死小鱼。就在第四下抽竿的间隙,水面“轰”的一声炸开,像扔了个手榴弹!我手里的竿子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成一个满弓,轮子的泄力“吱——”地尖叫起来,出线速度快得像冒烟。
中了!是条正经货!
搏鱼的过程,不是蛮力对抗,是跳探戈。它冲,我就适当松泄力,保持竿子和线的紧绷,但绝不和它硬顶,不然断线跑鱼就是分分钟的事。它停,我立刻快速收线,不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。金枪的耐力极好,来来回回十几个回合,我的胳膊已经酸得发抖,汗水流进眼睛里又咸又涩。但你不能松懈,精神必须高度集中,感受它每一次发力的方向和力道,用竿子的腰力去化解,用轮子的泄力去消耗。大概二十分钟后,那头水下猛兽终于没了力气,在船边被船长用搭钩一把拉了上来。一条漂亮的黄鳍金枪,在甲板上闪着金色的光,那一刻,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。
这就是路亚,一种主动出击的狩猎。我不是说饵钓不好,用活虾钓石斑,用南极虾钓黑鲷,有它独特的乐趣和哲学。但对我来说,路亚更像一场对话。你用拟饵的泳姿、颜色、声音去“说服”鱼,去挑逗它,激怒它,让它在明知可能是陷阱的情况下依然无法抗拒地发起攻击。这种智取,带来的成就感无与伦比。
这里给想玩近海轻型铁板(Light Jigging)的朋友一个我的常用配置参考:
目标鱼种 | 竿子建议 (Jigging Weight) | 轮子型号 | PE线号 | 前导线号 | 铁板克重 (g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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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鲛 (Spanish Mackerel) | 30-100g | 4000-5000型 | 1.5 – 2.0 | 5 – 6 | 40 – 80 |
烟仔 (Bonito) | 40-120g | 5000-6000型 | 2.0 – 2.5 | 6 – 8 | 60 – 100 |
小型石斑/红甘 | 60-150g | 5000-6000型 | 2.5 – 3.0 | 8 – 10 | 80 – 120 |
海狼 (Barracuda) | 40-120g | 5000-6000型 | 2.0 – 3.0 | 10号以上(防咬) | 60 – 100 |
记住,这只是个参考。真正的秘诀,是你亲自下水,一次次地抛投,一次次地跑鱼,一次次地在空军的寂寞中反思。我曾经因为一个偷懒没检查的线结,跑掉过一条目测超过三十公斤的GT(牛港鲹),它洗腮炸水的那一刻,我甚至能看清它眼睛里的不屑。那之后的整整一个星期,我做梦都是泄力器尖叫的声音和断线后竿子突然回弹的空虚感。那条鱼教会我的,比任何教科书都多:敬畏。
敬畏大海的深不可测,敬畏对手的强大。每一次扬竿刺鱼,你都不知道线的另一头连接着一个怎样的灵魂。所以,把你的装备整理好,把你的线结打牢固,看懂潮水,读懂风向,然后带着谦卑的心,把你的拟饵抛向那片深蓝。
至于怎么才能钓到鱼?当你不再执着于渔获,而是开始享受每一次抛投,享受海风的咸腥,享受和水下未知对手的每一次博弈时,鱼,自然就来了。它不是被你钓上来的,是它选择在你准备好的时候,来和你跳一支舞。